目前分類:石堅而朽,星華而滅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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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黃祖回到家中,赫然發覺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,原來是蒯良到了。

  黃祖不向蒯良行禮便自行坐下,蒯良也毫不在意的樣子,黃祖一坐定後他就便問黃祖:「你可否有心理準備了?」

  「你知道我並不想收這個爛攤子的。早先孫堅在南陽增兵時我就警告過主公,孫堅隨時會向荊州發難,而要求主公將兵力移轉到宜城;結果大家都以為孫堅只是來打游擊戰、來搶掠的而已,沒把我的警告當真。現在真的來了,又要我硬著頭皮出馬……我原本想就此不管,任憑孫堅來犯算了。」

  蒯良冷眼看著黃祖抱怨,等他不再言話後,便道:「我知道你本來就是個不怎麼愛強出頭的人;但今日國有急難,你又怎可不出面?我知道帶兵非你強項,而用計示弱才是你的長處。對付孫堅這頭跋扈之虎,非你動手不可。只有你才能讓孫堅輕視並疏忽你那帶毒的利牙。你不擊敗孫堅,難保他在得到荊州後,會對主公手下和其家人動手。你無法得到保證,所以你得擊退孫堅。」

  「唉,反正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便是。」

  「不,你只會腳底抹油最行……」兩人相視大笑。蒯良又問黃祖:「那麼,你決定好第一戰場了沒?我想你應該會和我的想法一樣。」

  「樊城焚船,鄧城(註四)誘之。」黃祖答道。

  「不愧是多年老友了啊,比肚子蛔蟲還親。」蒯良笑著說:「那麼接下來你的技倆,都和我所思雷同,我也不必再多問了。在此祝你能夠『逃著回來』。」

  「你甭消遣老子。」黃祖起身迎送蒯良離去:「我會贏的。」


    *  *  *


  次日在襄陽城外,黃祖在劉表詔令下領兩千步兵,黃射領一千弓兵,在劉表親自替兩人倒酒送行後,三千兵力浩浩蕩蕩的朝向樊城前進。

  而孫堅早在初平二年(西元一九一年)的冬天時,就已先將南陽到襄陽間河上的劉表水軍都打擊的差不多了。因此孫堅軍在往襄陽的陸路上,行軍十分順利,途中的劉表守軍也因沒有水軍支援而早早撤退,或者應該說是在聽到了孫堅的名號後便望風而逃。

  劉表的部屬主要分作兩派,一派是曾在長江流域到益州邊境從事『水上事業』的江賊,一派是荊州當地的望族、地方大族和儒士。其中主要受到劉表重用的是後者。兩派因地位和價值觀的差異,彼此間存有隔閡。因此屬於望族派的黃祖在到達前線之際,發覺前線士兵混亂的程度已經到他無法控制的地步。不過對黃祖而言,這樣反而比較好。孫堅在處理(包括俘虜、收編、斬殺)這些劉表陣營前線士兵的時候,多少能夠替黃祖爭取一些寶貴的時間。

  「爹,樊城和鄧城無險可守,這三千兵力要如何擋住孫堅和袁術的精銳聯軍?」黃祖父子在抵達樊城後,發覺樊城城牆已經有多處因缺乏補修而損毀,黃射不禁擔憂起來。此時僅能稍微加強一下北城門和東城門週遭的城牆,這兩座城池都無法抵禦孫堅大軍。

  「我們當然不是來這裡打勝仗的。」黃祖叼著木釘,望著城牆道:「這樣的城牆用推的都能夠推得倒,我們來這裡還有其他的任務。」他摸著城牆,緩緩的說:「孫堅大概再過二日便會抵達這裡,我僅能幫你爭取一下時間,就得撤退。射兒,你領五百人在此,孫堅的水軍會沿著濟水南下,在樊城補給。我會在鄧城領兵突襲孫堅,你負責在樊城焚船。任務一成就馬上撤軍。」

  「那爹怎麼辦?路上可都是孫堅軍。」

  「放心好了,你爹什麼不會,泥鰍功倒是練的挺勤。」黃祖咧嘴一笑,續道:「記住,船沒能全部燒完也無所謂,最主要是要在這打擊他們的水軍,讓孫軍無法水陸同時包抄襄陽。」

  「爹,那您自己得小心些。」黃射擔心的說。

  「不慌、不慌,你幾時看過爹逞威風了?」黃祖拍拍黃射的背安慰道。


    *  *  *


  第三日一早,韓當率領的先行蒙衝艦隊浩浩蕩蕩的逼近樊城,當黃射看到密密麻麻,吃水輕、航速快,裝甲卻一點也不馬虎的新式蒙衝(註五)時,不由得大吃一驚,心想:「孫堅戰神之名,果然名不虛傳。光是這蒙衝裝備,就已不知勝過我軍多少。若是真讓這支艦隊完好無缺的到達襄陽,那可真是我軍的災難了。」黃射立刻下令三百人埋伏在樊城內,其餘兩百人在城南鼓譟誘敵。

  至於黃祖,則早一日疾行至鄧城近郊,休息一晚之後,要在孫堅本軍抵達樊城之前進行突擊。他派了幾名探子查探,果然孫堅本軍就在這附近。「不僅要打,而且還得逃,要把孫堅拉到鄧城附近,才能替射兒爭取些時間。」黃祖心底想著:「而且還不能死,這可難了……。」

  第三日清晨,正當孫堅本軍在樊城近郊拔營準備行軍時,外頭突然重來了漫天聲響,孫堅冷靜的命令全軍備戰,然後馬上派探子查探是哪支軍隊在他附近。

  「報!是……劉表黃祖軍!從鄧城方向過來!」「約多少人馬?」「約兩千餘人!」

  「好傢伙,居然敢和我正面相衝!」孫堅心想。「點,中軍圓陣,左右軍魚鱗,採包夾勢!」所謂強將底下無弱兵,不愧是久戰硬練出來的勁旅,眼看孫堅軍馬上井然有序的佈好陣型,而黃祖軍隊卻仍只聞其聲,不見其人。

  黃祖軍終於來了,右手持短戟、左手持鐵盾的步兵在前,短弓兵在後,準備要拉近距離朝敵方放箭。「右翼向前五十步,左翼待命,中軍改尖刀陣,破主軍勢!」孫堅大喝,戰鼓咚隆咚隆的震懾人心,孫堅軍馬上變換陣型,黃祖不禁大嘆:「此人真難纏!」

  兩軍交鋒,孫堅軍即佔了上風,黃祖軍的步兵登時傷亡慘重,而後方的弓兵在步兵的減少下也顯得岌岌可危。

  「撤退!向鄧城撤退!」黃祖立刻下達了撤退指令。顯然只有撤退是黃祖軍有徹底演練過的,有條不紊的向後方移動。但孫堅哪有可能讓到手的肥魚溜走,他馬上再度指示:「左翼上前,斷其後路;右翼繞向敵軍後方,將敵軍逼前!」

  經過半天的廝殺,好不容易逃出包圍網的殘餘黃祖軍順利退到鄧城附近,此時孫堅後方的程普軍也已抵達戰場,準備在黃祖軍還沒進城前先行包抄。

  然而,孫堅的先行部隊突然撤軍了!而程普的軍隊,也倏地轉向往南了!

  「射兒成功了罷?」黃祖吁了一口大氣。但麻煩的還在後頭:在樊城和襄陽之間的陸路和水路都已經被孫堅掌握住,要想成功撤回襄陽就必須趕在孫堅圍城之前。持續緊急的狀況讓黃祖沒有喘息的餘地,他馬上下令往西南方向避開孫堅,在圍城前急回襄陽。
  

    *  *  *


  黃射在韓當部隊還未進入樊城前的第二天,先在城內佈置了許多雜草、牛油、硝石等易燃之物,再將綁好成堆的稻草捆拋入河口,接著就在城內佈空城計,城外另外安排了兩百人,準備製造混亂。

  正午時分,韓當的蒙衝艦隊已經近數停靠在樊城外頭的濟水岸邊,成群的艦隊擠的濟水面上水洩不通,而漂浮在水面上的稻草捆,迫使船隻不得不集中靠攏。

  「進城內搜查,看看有沒有奸細混雜在裡頭。」韓當吩咐兩支兩百人小隊,一隊在城內搜索糧食和可以拿來編入運輸隊的平民,另一隊則環繞城外注意有無敵軍的影子。

  韓當小隊進入城內沒多久,城西馬上燃起火苗。「報!城西失火!」「報!城內同時間有多處起火點!」探子不停的來到韓當面前稟報城內失火,韓當馬上就察覺城內有人在攪鬼,他立即下令:「只救東面火!我親率八百人至南面圍堵劉表軍退路,逼他們從東面出來!」韓當隨即領兵前往城南。

  「好,將他釣離河岸了。」黃射還在城觀望韓當軍的動向,「三百步……三百五十步……四百步……五百步。好,傳令城南眾人,立刻擊軍鼓。等韓當逼近兩百餘步時,就向西撤,引他至西!」「是!」

  「將軍,前頭有人在擊鳴軍鼓!」韓當冷笑一番,原來他早已注意到位於城南的兩百人。「這樣一點人,也想來偷襲老子?全軍突進,別讓賊子溜了!」

  「很好,大魚上勾了!」黃射命令手下的三百人,其中一百人每四人各扛一捆稻草捆,接近船隻時就開始引燃;一百人手持牛油罐和硝石;一百人手持軍刀,作為開路敢死隊。「全軍突擊!」在北門集結的黃射軍隊馬上如怒濤驚浪般撲向東門韓當的守軍,此刻他們正在忙著滅火,完全沒注意到敵軍的來襲。

  「敵軍!敵軍來奪船啦!」東門的守軍看到黃射的軍隊如餓虎般撲至他們,心中都慌亂的不得了。「韓將軍呢?」「報!他還在南門圍剿賊軍!」「糟,調虎離山之計!」「全軍備戰!備戰!」小隊長在韓當離去後仍能井然有序的指揮。「備戰!備……」咻!一支箭登時穿破了小隊長的喉嚨,一擊斃命。

  「滾去向閻王老子要備戰罷。」黃射冷笑道,他大喊:「主將已死,速速投降!」底下的三百人也同時跟著一起大喊,韓當軍頓時陷入混亂,任其宰割。

  「靠近船隻,刀手隊圍弧陣,別讓敵人靠近!」三百人衝到船邊,守軍早已像驚弓之鳥般拔腿就跑。「點火、潑油、佈石、放火!」各隊條理不紊的按照步驟快速的行動,瞬間江上便染上了一片炙熱的火紅。

  「不管這裡的敵軍了,大夥撤軍,突擊韓當本軍後方,解其他兄弟之危!」眾人士氣高昂,大喝應之。


    *  *  *


  眼見韓當追擊至城西,已經快要成功圍住黃射的兩百人部隊時,身後一名中箭的探子氣喘吁吁的奔至韓當面前,臉色發白。「報!北方有另一支劉表軍,繞過樊城突襲我方蒙衝艦隊,我方損失慘重!」

  「賊娘的!」韓當啐了一口,愈不能克制眼前這些使他中計的敵軍,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。「把這些人都給我宰了!再回去痛擊那些該死的小賊!」

  突然一陣漫天聲響,韓當本軍的後方出現了一支部隊的身影,以雷霆萬鈞之勢往韓當方向急奔。韓當此時已對前方的這兩百人失去興趣,他轉頭朝敵軍大喝:「小賊!老子苦候你好久,竟敢前來送死!報上名來,好讓你死的有價值!」

  「劉表軍區區一無名小卒,便可使孫堅前鋒氣的屁滾尿流。居然還膽敢自誇,你那窩囊主公能吃下整個荊州!」黃射仰天長笑,再道:「趕緊和你主公一齊滾回魯陽,做袁術胯下的一條狗罷!」

  「豈有此理!」韓當哇哇大叫,氣的頻頻跺腳:「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塊,老子便不信韓!」他手中軍刀一指,喝道:「全軍棄圍之勢,給我砍下那人的腦袋!」

  「看樣子今日命畢於此。」黃射心裡慘道。他最後大喝:「被圍的弟兄們,趕緊撤回襄陽,請主公發兵迎敵!眾兄弟替你們爭取時間!」三百人異口同聲大喝,頗有「壯士一去兮不復還」悲悽壯烈之風。

  「將軍不走,咱們又肯苟且偷生?」對面傳來虛弱的回應:「諸位衝啊!砍下狗賊韓當的腦袋!」黃射只好苦笑:「可惜!誤了軍機,卻換來黃泉路上肝膽相照!」「那麼,大夥便一起死罷!但總要抓幾隻孫堅軍的替死鬼來陪命!」

  落日讓血腥灑滿地平線,樊城近郊充滿令人作嘔的血腥味,黃射身旁的部眾隨著夕陽西下而愈戰愈少,只聽得見幾聲虛弱無力的吆喝和吶喊,其餘的人都染著殷紅靜躺在血泊之中。韓當將黃射剩餘的幾十餘人包圍起來,準備作最後無情的屠殺。

  「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咚咚咚──」赫然一陣鳴鼓聲,從襄陽城的方向傳來。聲音近在漢水之前,距離韓當本軍已十分接近。

  「文將軍率領援軍前來助陣!」傳令官在韓當軍後方大聲吆喝。

  韓當急忙詢問探子:「來軍約多少人?」探子慌張的道:「約兩千餘人!而且貌似還有另一波援軍……」

  「該死!到手的肥羊,又得放手了。」韓當這時已經恢復了理智,要以剩下的六、七百人力抗兩千餘人並不是十分明智的事,況且他還得回樊城評估蒙衝水軍實際的損失狀況。「全軍撤退!退回樊城!」韓當軍馬上匆忙的向樊城退後。

  黃射此時早已虛脫無力,癱坐在地。過了不久,一名身穿白馬鎧甲的將軍在黃射面前下了馬,伸出右手攙扶著黃射,輕聲細語的說:「黃射將軍辛苦了,這仗打的漂亮;但襄陽之困尚未解除,還望將軍振作,力抗孫堅。」

  黃射雙眼半閉半睜的看著白甲將軍,虛弱的問道:「文聘將軍,你怎麼知道此時我軍在這附近?」

  「是蒯良先生告知我的……」

  「那要在此等候我爹嗎?」黃射擔心的問道。

  「不行,樊城現在已經落入孫堅的掌控。這裡後背漢水,撤退不易,久待十分危險。我們只能先回城──放心罷,你爹吉人自有天相,不會這麼早就戰死的。」

  「那便謹遵文將軍吩咐。」黃射朝北方瞧了一眼,雙手不安的握著拳。


    *  *  *


  這幾日入夜的襄陽城,吹著呼呼作響的西南風,城上的旗幟不停的飛舞著,彷彿訴說著這場大戰一觸即發的不安定感。

  黃射在回到襄陽城後,清理了身上的傷口後,便馬不停蹄的趕往北城門口的城牆上。在城牆上,他看見遠方孫堅軍的佈陣燈火通明,宛如一條準備吞噬荊州的火龍般,令人怵目驚心。他不安的來回踱步,一直詢問守軍:「我父親進城了沒?」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。

  半夜,一片寧靜的城外霎時間迸出陣陣吶喊,轟隆的戰鼓聲撕裂天空的雲朵,有一支渾身染滿血泥、旗幟破敗、刀戟缺口斷裂的軍隊死命的往襄陽城奔來。後頭有數支黑壓壓的大軍,亦步亦趨的跟在前頭軍隊的後面。前頭軍隊已經度過漢水,後方的孫堅軍仍在渡河中。

  黃射仔細一看,那支破敗之師正是他爹黃祖的軍隊!看起來只剩下百餘人不到,但居然能突破孫堅軍的重重包圍回到襄陽城,真可謂之奇蹟!

  「是我爹的軍隊!」黃射急忙奔至城門下,要求守軍開門。

  「但,後方有孫堅軍,怕他們趁機入城……」城門將領支支吾吾的回答道。

  「開便是了,你囉唆什麼?」黃射正要喝令士兵開城門時,文聘趕了過來,忙道:「且慢!開一小縫讓我軍進來。黃祖將軍一進城門,便立即關門!」

  「是!」黃射暗罵自己糊塗。文聘趕緊要求傳令官奔至各城門和通知主公,孫堅軍已到!

  襄陽城內頓時燈火通明,城內吆喝聲「孫賊來啦!」此起彼落,駐守在城南的弓兵馬上被調派至北門,城西的投石機(註六)部隊也立即被調往北門,全力抵禦孫堅軍的第一波攻勢。

  眼看黃祖距離城門愈來愈接近,孫堅心中不悅,馬上指示左翼弓箭手向城門前放箭。黃射在城牆上看著孫堅弓箭手的佈置,急著大罵:「陰險狗賊!」卻無能為力。因為孫堅軍和黃祖軍距離太近,若是此時以弓箭回擊的話,敵軍距離太遠,難保不會射到己方。這時候蔡瑁也已登上北門城牆,他皺眉一探,自言自語道:「再等五十步。」

  「五十步?什麼等五十步?」黃射急問。

  「三十……二十……十……城右軍放箭,目標敵軍左翼!左軍投石部隊,目標敵中軍前方一百步!」右軍馬上拉弓擺箭,左軍將石塊放在投石機上,箭在弦上,一觸即發!

  「放!」蔡瑁大喝。漫天箭雨隨即往孫堅軍方向落下,大石塊如同在空中靜止不動般,緩緩向孫堅中路軍前方落下。

  「轟!」大石塊落下,砸傷了中軍前方的部隊,使得中軍追擊黃祖的腳步減緩。另一方面,孫堅軍左翼的弓箭部隊在受到城牆上弓箭手的射擊後,逐漸向後方退步。

  「黃祖來了,快開城門!」蔡瑁指示城門打開,身上還插著兩三支箭的黃祖步伐不穩的踏進城門內,城門的守軍歡聲雷動。蔡瑁大喊:「大夥跟著我一起喊:孫堅鼠輩無能,居然讓本軍最弱小無能的將領黃祖,如同逛大街般進城,可恥啊可恥!」城內眾守軍齊聲高喊:「孫堅鼠輩無能……可恥啊可恥!」

  孫堅聽畢,只冷笑一聲:「終教你們知道我孫堅手段。攻城!」

  原本隱藏在中軍後方的雲梯、吊鉤、衝車這時候全都在離城接近的時候變成前行部隊,蔡瑁喝令放箭對付雲梯部隊,向木製衝車噴灑火油,全力阻止雲梯登上城牆。然而,城牆上的守軍突然紛紛中箭掉下城牆,蔡瑁抬頭一看,驚覺遠方處有為數眾多的井闌部隊。

  雲梯在井闌弓箭隊不斷射擊掩護的情況下紛紛登上了城牆,孫堅軍如壁虎般輕盈的手腳並用爬上城牆。劉表軍則用石塊砸落攀上的孫堅軍。蔡瑁和黃射都漸感吃力,趕緊去各軍營詢問能否加派援軍。「將軍,孫堅開始圍城了!各城牆都在禦敵中,沒辦法再加派人手前來支援了!」

  「該死,只能死守了!」蔡瑁在心裡痛罵孫堅。一名急令趕來向蔡瑁報備:「蒯良先生說,將軍只要能夠撐到今朝,襄陽北面即可解圍!」

  「既然是蒯良所言,大夥就只好死命撐著啦!」蔡瑁向眾將士喊話,他堅信蒯良一定會有法子可以解圍的。

  劉表和孫堅兩軍在襄陽城廝殺激烈,尤以北面傷亡最為慘重,屍體和攻城器具在城牆下腐爛成堆,充滿惡臭。成群的弓箭在天空飛舞,一直不曾間斷。但孫堅親率的精銳部隊仍無法攻下北門,這使得孫堅不禁煩躁起來。他知道在少了樊城損失的大量蒙衝部隊的水上掩護和支援之下,在襄陽北面進攻很容易受到來自南方或西方來的水軍襲擊。

  陽光已稍稍透進厚重的雲層內,灰暗的天空漸明。孫堅心底已有了退居襄陽南面的念頭,第一波爭取時間的速戰已經宣告失敗。在馬背上的他,抬頭望著襄陽城屹立不搖的城牆,不禁搖頭感嘆:「襄陽城堅,空勞兵費力耳!」

  「報!從宜城方向來了一路水軍,正朝著我軍而來!」探子急回,加強了孫堅退往南面的念頭。「全軍停止進攻,往襄陽南面移動,和程普等人會合!」孫堅忍痛下令撤往南面,他又望了襄陽城一眼,接著馬上想起了那讓他在樊城損失水師精銳的黃射和黃祖兩父子。

  「黃祖,黃祖!哼哼。」孫堅掉頭離去。

  城牆上的守軍在見到孫堅部隊掉頭離去,不禁群情激憤的高聲吶喊。第一波的攻城戰,他們是確實擋住了,而且擋住的還是孫堅本人親率的精銳部隊!這場局部的勝利給了襄陽城內的守軍很大的激勵,他們不再認為勝利遙不可及。

  黃射和蔡瑁互望,相視一笑;但身後隨即傳來了蒯良的聲音:「別高興太早啊,危機可尚未解除呢。」


    *  *  *


  圍城第二日的正午,劉表軍在孫堅軍第一次圍城攻擊後召開了軍事會議,會議上很多將軍都掛了彩,有刀傷、挫傷、箭傷、骨頭移位等等,許多人都是不吭一聲,只有少數幾個會「唉唷喂呀,痛死我啦」「沒用庸醫,給老子包紮成這副德行」等等抱怨。

  蒯良首先站在席上講話:「第一波進攻雖然我們成功擋住了;但敵軍在張虎的水軍尚未抵達戰場前就先轉移陣地到襄陽城南,沒有能夠成功將孫堅的井闌隊給消滅掉,這場守城戰還稱不上是成功。孫堅將主力移往南面有兩點用意:第一、南面腹地較北面大,在北面進攻還得背對漢水,容易受到背腹夾擊,撤退要渡河也不容易;第二、孫堅軍把守東、西、南面,等於是斷我方從江陵陸路運送過來的物資。幸好黃祖將軍成功打擊了孫堅的蒙衝艦隊,使得孫堅軍無法控制漢水江面,我方就有辦法從漢水上增援和運送物資。」

  蒯良之弟蒯越接著講下去:「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是,不要讓袁術方再對襄陽增援軍隊,因此必須派一名說客,拖延時間也好,反正就是要先拖住袁術軍的行動。」

  「其次,這場仗要把主動權抓回來,我方就必須主動出擊,找出孫堅包圍網中最薄弱的地方予以痛擊,這樣襄陽城之圍便可暫時化解。」

  「最後,這場仗不可久拖。北有張繡、曹操,東有袁術、西有巴蜀劉氏,這些勢力都早已對荊州垂涎已久。戰事一拖,各家若來齊分杯羹,那麼荊州可能就要易主他人了。」

  劉表點頭讚許。文聘站到席上,雙手握拳道:「然而要能帶兵對抗戰神孫堅者實為難尋,要能戰勝者更是難上加難。我等在守城戰得勝,很大一部分是靠地利取勝;今要在平原戰上硬拼孫堅,恐怕在場武將都無此能耐。」

  眾將臉色鐵青,但無一人站出來反駁文聘。

  這時,軍帳外響起傳令官之聲:「黃祖將軍求見!」

  黃祖身上因包紮而沒穿戰甲,而只披了件單衣走進帳內,眾人無一不屏氣凝神,看看黃祖要來說些什麼。「臣斗膽,讓臣領兵三千,出城外戰孫堅。」眾人無不譁然!

  「這人才剛打了個敗仗回來,居然還敢厚著臉皮請求出征。」「我看他恐怕是老糊塗了,就憑他這丁點能耐也想擊敗江東戰神?作夢罷!」「主公,此人膽大包天、狂妄至極,請依軍法處置!」眾臣開始嘲笑,甚至還有人對黃祖落井下石。

  「住口!」文聘大喝一聲,眾人鴉雀無聲。「要不是黃祖、黃射父子倆獨挑大樑,去破了孫堅的水軍眾,今日這襄陽城,還容得你們在此安居樂業?」

  劉表激動的站起身子,鼓掌叫好:「說的好!今日黃祖將軍敢為他人之不敢為,已是勇冠三軍。不過,黃祖將軍是否腹中已有計謀,才有把握出城迎敵?」

  黃祖靜靜的將一字一句說出口:「示弱、誘敵、擊殺之。」

  蒯良站在黃祖身旁,道:「為怕眾人不明其理,我來替大家解釋。黃祖是孫堅目前為止,唯一一個接觸過的我方將領,他的本領如何,孫堅知道的一清二楚,自然會輕敵於他。若是派出如文聘、蔡瑁、霍峻、張虎等將來迎敵的話,孫堅不知其能耐,必會全力應敵。其次,黃祖父子將孫堅引以為傲的蒙衝水軍破壞的元氣大傷,孫堅想必對此二人恨之入骨,必會全心追殺於他。將敵方注意力縮減範圍,是誘敵的必要條件。而我軍埋伏地點,以城南的峴山最為理想。黃祖大人,不曉得我這樣解釋的對不對?」

  「完全正確。」黃祖笑道。

  眾人聽畢,皆沉默無語。劉表眼見眾人已無異議,右手一揮,道:「此事拍板定案,若再有人出言蠱惑軍心,以軍法殺之!」接著他將手指向黃祖:「黃祖聽令!領兵三千,迎擊孫堅!」「臣謹遵主公命令!」黃祖彎腰迎令。

  「主公,我和蔡瑁二人願為黃祖大人接應。」文聘上前道。

  「好,文聘、蔡瑁各領兵一千,為黃祖左右翼,互為犄角,共退孫堅!」

  出帳外,黃祖向文聘、蔡瑁二人說:「你們不必和我同孫堅軍作戰,只要在後方左右翼替我撂陣即可。」

  「我們自然是如此打算。」二人齊笑道。


    *  *  *


  此時的南陽城內,來了名不速之客。

  「報!劉表軍韓嵩求見!」

  正在宮內召開軍事會議的袁術和眾臣們都吃了一驚,怎麼此刻正在打仗的敵人,居然派出使者來敵營陣內了?

  「讓他進來。」坐在殿上長椅的袁術懶洋洋的道。

  留著一臉鬍子的韓嵩,在使者的引路下來到了內殿。他對袁術行了個禮:「荊州刺史劉表命臣韓嵩,向虎賁中郎將袁術將軍請安。另外獻上十粒太湖珍珠,請將軍笑納。」

  眾臣在看到珍珠被端上之際,無一不發出陣陣讚嘆,美麗珍珠都是萬中之選,渾圓碩大、色澤光鮮,連袁術都不禁鬆開嚴肅面孔,露出嘉許的笑容。

  「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吧。你主公派你來做些什麼?要我退兵,嗯?」袁術把玩著珍珠,毫不在意的說著。

  「正是,將軍英明。」韓嵩答道。

  「就這十顆珍珠,能抵得上一塊荊州?你家主公也太小覷我袁術的氣度了罷?」袁術用單眼品評著珍珠的光澤,續道:「你家主公還有什麼條件,盡數說出來罷。我袁術,只要他人對我坦承相見,我都能很樂意接受的。」

  「將軍大概聽說過,孫堅在進入洛陽時,曾經發現了某樣物品……」

  「大膽狂徒,竟敢胡言亂語,挑撥孫袁二家的情誼!」站在一旁的紀靈,鞘中的刀已經準備要拔出來了。

  「我若是說錯一字,將軍儘管教人砍了微臣的腦袋便是。」韓嵩續道:「袁家對孫堅這頭猛虎,其實相當忌諱,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罷?當年關東軍孫堅大破董卓時,不就有人向將軍建言『堅若得雒,不可複制,此為除狼而得虎也』?孫堅拿下荊州,對袁家而言絲毫沒有好處,反而更樹立了一強大敵人。要想擴大地盤,北方的曹操是不必多想,唯有除掉孫堅後,袁家才可稱霸東方。若是再從孫家得到那『東西』的話,以將軍英明,改朝易主、天下歸心,似乎並非難事啊。」

  韓嵩說完後,內殿上毫無聲響,連眾人呼吸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  「那麼,劉表認為,我應該怎麼做?」袁術舔了珍珠一下,「我這個人哪,最喜歡以誠待人了。」

  「簡單,您只要撤軍、斷糧,孫堅要亡自是指日可待。孫堅死後,您除了可得到垂涎已久的『東西』外,更可以直接將孫家勢力收編己下,這可謂『一魚雙吃』。」

  「……很好,回去和你主公回覆,我袁術因折損過多,僅好先行退兵,誠可恨也。」

  「祝將軍心想事成,微臣就此告退。」韓嵩笑了,此趟說客之旅,他成功了。


    *  *  *


  襄陽圍城的第四日清晨,空氣中瀰漫著微微迷霧,此刻正是發動突襲的大好時機。

  黃祖軍隊悄然無聲的接近孫堅軍營,每位士兵臉上都纏著布巾,腳上草鞋另外包著油紙布,行軍聲響極小,可謂神不知鬼不覺。

  但,孫堅非常人也。他在大營外佈置了許多竹尖藏地的陷阱,和用來反應人接近的銅片鈴。將銅片繫在線上,放在泥沼下,人一經過線便會拉緊,銅片便會唏鈴唏鈴作響。

  「小心點,別踩著了!」各人輕聲細語的警告,深怕一不小心就給孫堅軍發現了。

  唏鈴唏鈴唏鈴唏鈴……

  「糟,大家趕快離開泥沼!準備拿好武器!」黃祖大聲吆喝。

  孫堅陣營的號角響起,「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咚咚咚──」孫堅軍早已以逸代勞多時,程普早已料到劉表軍會主動出擊,就等著劉表軍前來送死。孫堅軍馬上對著鈴響之處放箭,黃祖軍登時慘叫聲此起彼落。

  「黃祖在此!孫堅有膽便來戰個千百回合!」黃祖對著孫堅陣營大叫。一聽到是黃祖名字,孫堅臉上滿意的笑容登時消失無蹤,轉變成憤怒的表情,他咬牙切齒的吼道:「無能鼠輩,快來給你爺宰了!」孫堅立即跳上馬背,手持長戟,嘶聲大吼:「百人隊隨我來!我要殺了黃祖以告祭樊城眾英靈!」

  在陣營東端指揮放箭的程普,一看到孫堅率領騎馬百人隊出陣,暗叫不妙,急著大喊:「主公,此時多霧,尚不可出陣!」但孫堅正怒火中燒,哪聽得進勸?

  黃祖眼見計謀得逞,喝令軍隊立即分三路西撤,黃祖本人率中路軍,行軍速度較慢好讓孫堅追上;南路軍負責掩護黃祖成功到達峴山;北路軍則疾行先至峴山,準備埋伏弓箭手。

  烈日逐漸上升,霧氣也稍稍散去。黃祖心中暗叫不妙,說不定在孫堅還未踏入峴山前就會察覺有異,他馬上下令:「南路軍和中路軍回頭迎擊,裝敗之後繼續西撤!」

  孫堅一看到黃祖回頭向他迎戰,頓時紅了雙眼,直奔向黃祖而去。黃祖一看到孫堅氣勢如修羅般駭人,連裝假都不必了,馬上便拔腿就跑。孫堅一看到黃祖示弱,追殺的意志更為堅定。

  約莫半個時辰,黃祖軍已遁入峴山之中,孫堅正準備進去時,百人隊的小隊長皺眉警告孫堅說:「此地多樹林、通道窄,敵軍若是在此埋伏一隊,我等便插翅難飛了。」

  孫堅仰天長笑,道:「論黃祖這賊頭鼠輩,他也想不到要在此埋伏。眾將快隨我進去,領黃祖頭顱去!」

  孫堅一馬當先的衝了進去;然而在還沒入內多深之時,一支冷箭猛地從樹林裡飛出,穿透了孫堅腦袋,孫堅當場斃命。在場的孫軍士兵都被這突然其來的景象所嚇住了,只有小隊長還保持著冷靜:「快去取主公身軀,然後馬上撤退!」百人隊衝了進去,兩旁樹林箭雨迸出,百人隊瞬間損失大半。

  「隊長快抱著屍體逃離此地!我等替您擋箭!」百人隊將小隊長圍成一個圈,身體力保小隊長的安全。小隊長熱淚盈眶的點頭,心裡暗道:「若是不抱此殺主之仇,我便不姓凌!」他成功的逃離了峴山,黃祖在山頂上,冷靜的看著這一幕。他嘆了口氣,整頓好軍隊便回襄陽。



  註四:鄧城在今湖北省襄樊市西北方十餘公里處。

  註五:唐李筌,《太白陰經》:(此船)勝於速戰速退,以乘人之不備。實以薪草,膏油灌其中,裹以帷幕,上建牙旗。

  註六:宋曾公亮、丁度等人編撰的《武經總要》裡頭提到投石機的結構:以大木為架,接合處以金屬件固定。機架上設置橫軸,軸上固定拋射杆(梢)。梢前有索連接一個皮窩,以容納石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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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蔡瑁快馬加鞭,轉眼間就到了黃府門前,他敲了幾聲門,掃地小廝睡眼惺忪的開了門。蔡瑁也不管要先通報的規矩,衝進了大廳。在他右腳剛要踏進大廳時,裡頭傳來了黃祖焦急的沙啞聲:

  「這、這可如何是好呀?產婆!我兒探出頭來了沒?」

  「難唷!胎位不正,胖兒正難產!」產婆響徹雲霄的聲音回答著。

  蔡瑁進入大廳,黃祖正背向著他,慌忙的窺視著內廳。「老來得子大不幸!」蔡瑁哈哈大笑,拍了拍黃祖的肩膀,黃祖倏地跳起了身,轉頭一看是老朋友蔡瑁,不禁鬆了一口氣道:「臭賊子,是想嚇死老子啊!」

  蔡瑁正色道:「老朋友,沒時間和你開玩笑了,戰況緊急,主公正召你回廳。」

  黄祖面露難色的說:「可是我兒性命危急……蔡瑁,你可否向我和主公通融一下?況且,主公特地召我幹什麼?不是還有諸多將領在場嗎?」

  「哼,主公非你不可。主公已撂下狠話,你若是再不趕緊去見他,你這老來才得的兒就算給你順利產下,也恐怕得馬上向閻羅王報到啦!」

  「他敢殺我兒!」黃祖歇斯底里的大叫。

  「你就趕緊去不就得了!」蔡瑁著急的說:「生死有命,你在這瞎操心也沒什麼用,不如去見主公,斷你兒的另一條死路!」

  「好、好罷。」黃祖喪氣的說:「射兒、射兒!」在門外守候的大兒子黃射馬上走了進來,問道:「兒在此,爹怎麼了?」黃祖道:「這兒就交給你了,我要去會見主公,若有任何風吹草動,立即派人來通報我,知道嗎?」

  「是,射兒知道。」

  「那我們走罷。」蔡瑁說。黃祖點頭,吩咐家僕將馬匹牽來,兩人隨即上路。

  過了不久,即到了劉表府內,黃祖跪在劉表前,道:「黃祖遲來,請主公降罪。」

  劉表此時已回復成溫文儒雅的面貌,他趕緊扶黃祖起身,向黃祖說:「今日孫賊來犯,荊州上下數百萬百姓之命,全繫在將軍一人身上了。」黃祖不可置信的搖頭,張大嘴巴,結結巴巴的回答:「臣、臣未立戰功,恐難、難服眾功高資深之將軍們;再、再者,臣無德無能,怎可統帥大軍力抗戰神孫堅……」

  「是蒯良保舉你的,我相信蒯良的眼光不會錯的。你趕緊和你兒子準備一下,近日就起身前往軍營罷。我將我從江陵帶來的五千人都交付由你統轄,若將領有不服你者,你可依軍法處置。」

  「這殺千刀的蒯良……」黃祖心裡嘀咕著,「臣謹遵主公旨意,必將孫堅等眾擊退。」

  黃祖在接到指令後黯然出門,此時黃射三步併兩步的急奔而來。黃祖心頭一緊,直問還在前頭的黃射道:「兒啊!怎樣了?」

  黃射跑到黃祖面前,上氣不接上氣的說:「生了……生了!是二弟!娘也……娘也平安!」

  黃祖瞬時雙腿無力,跪倒在地,嘴裡兀自喃喃自語:「太好了……太好了……人平安就好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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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收到孫堅即將親自領兵,大舉進犯荊州的戰報後,原來仍在江陵籠絡豪族勢力的劉表,急忙率領了五千餘兵,披星戴月的趕至荊州戰場前線的大本營──襄陽城。劉表一進入城內,就趕忙召集了蒯良、蒯越、蔡瑁、張虎、陳坐等人召開軍事會議。

  夜晚的襄陽城風捲殘雲,劉表府內眾人一片愁雲慘霧,大夥都知道平靜已久的荊州,這次惹來的可是當年爭討董卓時威震中原(註二)的江東戰神──孫堅!要如何對付兵精將廣的孫家,大夥心中都沒了底,在劉表入內以前,眾將領個個或六主無神、或七嘴八舌、或豪氣干雲;可是,大家還是沒能討論出來,到底要用誰、能用誰,有誰有策略可以用來對付戰績顯赫的江東戰神?

  就在大夥毫無定見的茫然討論之際,劉表臉上掛滿斗大的汗珠,匆匆進入大廳內,眾人立即不發一語,整個大廳內寥聲寂靜。劉表命僕童替他擦汗,尖銳的眼神掃視著整個大廳,眾人被他眼神瞧見時,都急忙的將頭低下。

  劉表右手揮動,命令僕童退下,他站起身看著眾臣,良久無語。

  「有誰,可以替我擊退孫堅的?」劉表說出口的第一句話,就把在場的眾人嚇得驚抖了一下。大夥仍舊不發一語,沒有人願意自告奮勇、一馬當先的站出來。

  這時,坐在首排的蒯良,慢條斯理的站起來,他先注視了劉表一下,劉表點頭示意後,他才不急不徐的開始說著:「今日劉家選擇和遠在冀州的袁紹結盟,而非鄰近的袁術、孫堅或是曹操,大概是參詳著老祖宗留下來,即『遠交近攻』的道理;可今日劉家在襄荊根基未穩,身旁舉目皆敵,袁紹遠在冀州,怎能奢望他能跨過豫、徐二州來幫助咱們?幸好今日劉家並非毫無幾分勝算:首先,襄陽易守難攻,前環水,後倚山,料是孫堅也僅能圍城,而不能強攻;再者,孫堅在討伐董卓一戰成名後,狂妄氣盛,自然不把剛入主荊州的主公放在眼裡了。所謂驕兵必敗,論兵強馬盛,咱們也不弱於他,饒是戰神孫堅,又能奈襄陽如何?」

  劉表聽完臉色大喜,趕緊再詢問蒯良:「依你所見,有誰有此能耐,可以擔當此重任?」

  「要讓孫堅輕敵,此將必得毫無名氣,又得有幾分能耐。依臣所見,襄樊望族黃祖,可以勝此重任。」

  劉表環視大廳,問道:「黃祖人呢?」身旁的侍臣急道:「黃祖將軍請上前!」

  蔡瑁走上前報:「稟主公,黃祖二兒臨盆在即,黃祖正待在家守候……」

  劉表聽畢,原來溫文儒雅的臉龐(註三)頓時換成了怒火中燒的扭曲面孔,他大喝蔡瑁:「瞧是他兒子重要,還是襄陽城內你主公的命重要!速傳他前來,不然我等著砍他兒子的頭!」

  蔡瑁還沒等劉表口沫橫飛的吼完,就趕緊奔往外頭,騎上馬急奔襄陽城西去找黃祖。



  註二:《後漢書‧董卓列傳》:卓謂長史劉艾曰:「關東諸將數敗矣,無能為也。唯孫堅小戇,諸將軍宜慎之。」

  註三:《後漢書‧劉表列傳》:劉表字景升……身長八尺餘,姿貌溫偉。與同郡張儉等俱被訕議,號為「八顧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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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平三年(西元一九二年)春,魯陽城內乍寒還暖。

  一名騎著馬的男子,在魯陽城門外停下,在馬背上的他汗流浹背,手中拿著一卷包裹著油布的諭令。

  「是誰准許你入城可騎馬的!下馬!」駐城的守軍眾的起鬨。

  「報!南陽虎賁中郎將有急令給孫將軍!」使者回答道。

  眾守軍面面相覷,趕緊開放城門讓使者入城。守城的將軍向身旁的一名部下叮囑:「趕緊先行去通知主公,說袁術那廝派人來傳令了。」下屬點頭,便急奔而去。

  其他士兵在一旁竊竊私語:「袁術這傢伙派人前來,準又沒安什麼好心眼了。」「老王,你說,該不會又要教咱們家主公去攻打劉表了?」「噓,將軍吩咐噤聲!」大夥一哄而散。

  騎馬的使者轉眼之間就到了宮外,向守軍說明來意後,便倚在石階上靜候傳見。

  「使者,主公有請。」使者在傳令者的帶領下,進入了內殿,原來坐在殿上的孫堅,一看見使者立即站起身來,笑容滿面的說:「辛苦了!不知袁將軍又捎來了什麼消息?」使者從容不迫的打開油布,解開繫上的布帶,打開道:

  「破虜將軍兼豫州刺史孫堅聽令:命汝即刻發兵,全面進軍襄樊,擊劉表。」

  孫堅聽畢,良久不發一語,在孫堅身旁的兩人,程普緊皺著雙眉,韓當握緊拳頭。程普以緩慢的語調問著使者:「冒犯敢問使者,袁將軍可會支援我們兵糧?」

  「這……袁將軍已擔保,他絕對會給孫將軍全力的支援,還望將軍放心。」

  「但是……」韓當還想接話時,孫堅打斷了他:「使者一路奔波,請待在魯陽歇息個幾天再走。來人,送客。」

  使者一離開內殿,韓當馬上忍不住怒氣,破口大罵:「該死的賊子,冬天才說會給咱們糧草,結果春天一到又要咱們馬上出兵了!可糧草還是沒來到魯陽!連個毛都沒瞧見!」

  程普皺著眉道:「袁術大概已經看出咱們在敷衍他了。冬天時糧草未至,我們只先在荊州一帶騷擾劉表,原想等到春天袁術會送糧草過來的……。現在袁術要咱們硬著頭皮發兵,主公意下如何?」

  孫堅沉默許久,才緩緩道:「你們又不是不清楚袁術為人,早在征伐董卓之時,他就玩過糧草後至這一招了。現在劉表非董卓之輩,他剛入荊州不久,根基不穩,豪族各懷鬼胎,兩者不可相提並論。現在眼見大好良機,我又為何要遲至袁術發糧才攻打劉表?」

  「主公,袁術很明顯在利用您……他只是想藉您之手,擊斃其兄袁紹的同盟(註一),而他再坐享漁翁之利……。」韓當著急的勸諫孫堅。

  孫堅朝兩人望去,說道:「你們甘心一輩子在人家腳底下,像條狗似的搖著尾巴繞著主人轉圈子?襄荊人才濟濟,物庶富饒,又在淮、豫、益、司隸各州要衝。要想打天下,這裡可是非拿不可。 我又不是打完了就急著要還給袁術,你們在瞎操心些什麼?」他說完哈哈大笑,手攏著兩人肩膀:「這荊州啊,就如同在我嘴上的一塊肥肉,我是吃定它了!」

  韓當、程普兩人雙手握拳,齊聲向孫堅說:「既然主公如此決定,我等必齊心盡力替主公叼上這塊肥肉!」韓當還補了一句:「吃完肥肉再大搖大擺的踢袁術屁股!」三人齊聲大笑,孫家攻打劉表已是勢在必行。


  註一:《後漢書‧劉表列傳》:袁術與其從兄紹有隙,而紹與表相結,故術共孫堅合從襲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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