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2天


放晴了,心裡卻住了個陰天,不,應該稱為雨天,雨還在繼續下。

我把昨天當作南柯一夢,只要夢醒,現實總是甜美的。

一顆懸著期待的心,在天橋下等待著女孩的身影。

下午3:00了,還沒到,嗯,也許只是遲到一下下。

4:00了,或許她因為有事而耽擱了。

5:00,她只是今天不想出來透透氣。

我如醉,幻想著她明天會穿什麼衣服出門。

就這樣自我安慰的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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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天


天空如幽靜的湖水,雲朵止住不動,無風也無晴。

我到了曾經帶著她躲避警察的追擒的那家二手書店。

推開門,風鈴感傷的為我伴奏曲子。

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多人,有些人靜靜地盤腿坐在用蠟打的光滑暗紅木板上一手持書、一手持休閒小站的飲料猛吸著珍珠;有些成群結伴的人,低頭私語,像是在討論小說裡的劇情,有時還傳來幾聲竊笑。如果是平常的我,早就不爽。

但今天的我,沒有那個心情生氣。

我在書店內轉了幾圈又幾圈,依舊,沒她的身影。

就這樣落寞的推開門,風鈴又心酸地再譜一首心酸。

就這樣落寞的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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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天


天氣又悶熱起來,太陽冒出頭,人們的腳步隨著溫度攀高而加快節奏。

我跑到了讓我第一次心碎的咖啡店,曾經和她一起喝過的咖啡,現在還徒齒留香,無法忘卻。

「一杯焦糖瑪奇朵。」我向店員點了杯。

坐在之前靠窗的位子,又一次看著紛紛擾擾的路人,紛紛擾擾的快速穿過我的視線。

觸景傷情,我把頭別過,注意力集中在砂糖包上。

突然想起她那時候在等待也是盯著砂糖包看。

我試著了解這麼做的意義,也瞪著無辜的砂糖包。

「您的焦糖瑪奇朵。」店員用機械式的微笑替我端來,輕敲桌面。

「噢,謝謝。」

正準備拿起砂糖包歸回原處,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。

「原來,甘甜在我眼前,我卻抓不到。」

眼眶泛濕的我,端起盤子,細細品嘗了口。

放下盤子,發覺原本上頭環狀的奶精,有一處暈了開來。

原來眼淚下肚竟是如此苦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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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天


我像著魔似的,持續追逐著她的背影。

今天來到了終點站。

和她共同擁有唯一美好回憶的遊樂園。

買了票,剪了票,走了進去。

之前陪我一起走著,走在佈滿花語的300公尺步道的人,去了哪了?

為何如今只剩我一個人?

為何再也沒人肯為我解說花香了?

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,即使心中早已明瞭結果如何。

我就如無頭蒼蠅般的亂竄,期待著最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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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:15了,我已精疲力竭。

留在地上的眼淚與汗水,都已隨著時間蒸發掉了。

我爬進摩天輪中稍稍喘口氣。

此時的夕陽好美,中心一點暗黃,光線分四周散開呈輻射狀,帶了封信捎進了我所在的摩天輪裡。

「你還記得當初你對我的那番話嗎?」

是的,我記得,我全都記得。

「你可是第一個這樣鼓勵我的人呢!」

那妳又為何要離去?為什麼要連我的心一起撕裂灑在妳的傷口上?

此刻的妳,有看到餘暉帶給你的口信嗎?妳知道我在想妳嗎?不,妳不會了解,妳若是懂得我傷悲,又怎能狠心求去?

我不再為了妳而流淚,我眼中的淚早就乾了,剩下的,只是心在淌血。

離開時,我在玻璃上用隨身攜帶的黑色簽字筆寫下了:

「再見了,過客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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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個月後


我與助教漫步在兩旁都是長青老榕樹的步道上,樹鬚有些垂到了地上。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樹蔭下圍成一圈聊天,或是可以看見幾對情侶在樹旁的椅子上卿卿我我摟摟抱抱,或是幾個男生舖幾張報紙在上頭睡覺,是個很有學術氣息的地方。

「6個月了,請問您對於即將當爸爸的感覺?」我假裝手持麥克風,訪問將為人父的助教。

「就只有一個字:『爽』!」他咧嘴大笑。

「有沒有帶把?」我嘴角賊賊的彎起。

「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呢!」

「希望別像她老爸...。」我雙手合十努力祈禱。

「喂喂喂!」

前方有兩名捧著厚厚一疊書的女生走過來,向助教打了聲招呼。

「好快呀,不知不覺一個學期結束了,又是一個新的學期的來臨。」我感慨的說。

「你這次的論文教授可是讚譽有加呢!」助教挺起大拇指讚揚。

我搖搖頭說:「那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。」

「別對自己太過否定,該是你應得的就是你的。」他糾正了我的說法。

「難道我得要在脖子上掛塊招牌,上頭寫著『我論文第一 最佳菁英獎』嗎?這樣好像有點蠢哦!」我揶揄他。

「我可沒有這樣說。原來你心中一直有這樣的潛意識。」

「噢,反將我一軍啊!」

「哪裡哪裡,是你太客氣。」他微微欠身,嘲笑似的向我賠罪。

我們兩個又走了一段路,走到了許願樹下。

這所學校什麼沒有,就是這棵樹最出名,這棵樹大概有三、四層樓高,每年冬天就會禿的精光,初春就會冒出綠嫩的新芽,到了夏天又是滿頭綠髮。這樣週而復始,起碼也有了50幾年了─從創校到現在。

樹旁放著好幾排架子,架子旁有一塊一塊木板,可供人書寫自己的心願在上頭,類似日本神社的許願版,想當然爾就大受好評。

「這裡充滿了幸福的味道呢。」助教自以為感性的說。

「是呀。只是都沒你幸福呢。」我也自以為幽默的回。

我們兩個心有靈犀的哈哈大笑。

「對了,我記得你學期初有好幾堂課沒到,是怎麼啦?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嗎?」

我的心揪了一下,「別提也罷。」

「可以跟我說嗎?拜託嘛!我都分享了我為人父的喜悅耶!你好歹也丟點東西給我嘛!」像小孩子撒嬌,拜託,你都幾歲的人了。

「好吧,不過你不會喜歡聽就是了。」我鼓起勇氣,將塵封的那段回憶又搬了出來,攤在陽光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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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麼聽來,你好像很可憐的樣子囉?」助教聽完後的第一句話。

「你難道不這麼認為嗎?」我訝異的看著他。

「不,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很可憐,甚至認為你有點蠢。」

「怎麼說?」

「你在說那些話以前,有仔細想過她的感受嗎?」

「....」

「你自以為在替她打氣,但是你的立足點還是在你身上,你是以一個完好無缺的健康人發言,而不是從她的角度切入。」

「這樣有不同嗎?」

「當然有!你以為你跟那些平凡人不同,但是你還是用了你自己的觀點,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!就算你再怎麼用說話的技巧掩飾你的根本缺失,但是明耳人一聽就聽的出來。」

「聽出什麼?」

「你和那些自以為的人別無兩樣!」

「你...」我臉紅氣漲,他怎麼能夠全盤否定我的努力?

「難道我說錯了嗎?你只需要回答有或沒有就行了!」

「我....」我說不出口,因為在我內心深處,選擇了『沒有』這個答案。

助教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搖搖頭說:「有時一個不經意的言語,就可以把一個人打入萬丈深淵了,懂嗎?」

「嗯。」我低頭不語。

「我還認為你不只有一個蠢,還有另一個。」

「啊?」我又吃驚的注視著助教。

「你認為她是個怎麼樣的女孩?」

「不知道,一言難盡。」

「那她在你心中究竟佔有多大的比重?」

「到現在都還忘不了。」

「有多重?」

「很重很重。」

「很喜歡她?」

「無法形容。」

「覺得沒有她會如何?」

「快活不下去了。」這是哪門子白痴的對話啊?

「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?」他瞪大眼睛跳了起來。

「啥?」我嘴巴張大到了極限。

「去找她啊!」

「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家醫院?」

「不會找喔?難道你沒手沒腳沒嘴巴嗎?你甘願讓足以影響你一生的幸福,就因為你的一句找不到而葬送掉嗎?我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廢!」他急的跳腳,手舞足蹈。

「那..學校呢?」我冷冷的回應他。

「放心啦,你想翹多久我就幫你點名點多久!但是你回來後,記得請我吃一個月份的便當!」他露出閃閃發光的金牙開出口頭保證。

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!我原本一片慘白的腦袋瓜不再當機,思緒清楚了許多,為什麼我之前都沒想過?是因為我害怕嗎?害怕去面對嗎?這些在腦海的疑問都被助教的幾席話刪除掉,我登時精神抖擻、容光煥發。

「放心,一定的!」我立刻向教授道別,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宿舍。

回到宿舍,抓了幾套衣物、換洗內褲襪子、牙刷牙膏、手機充電器、一本電話簿、一本聖經,在櫥櫃裡拿出了那把許久不曾碰過的紙傘。臨走前去查了戶頭,OK,還夠一兩個月的揮霍。

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發。目的地:高雄美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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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達美濃,第2天

「請問這裡6個月前有轉進一名台北來的少女嗎?她轉來的時候小腿與大腿都有骨折,小腿有肌肉萎縮症,頭髮長及肩,面容...」

「請問她的名字是?」護士冷酷地岔斷了我的無厘頭描述。

「呃..這個...」我支支吾吾,是因為我真的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
「很抱歉,我們不能將病患資料洩漏給不明人士。」護士冷冷的說著,又將她的視線移至病患資料上,準備作收拾。

「我、我可以拿我的身分證給妳看!」我著急的掏出皮夾,打算讓她一目了然。

「真的很抱歉。」她還是不改態度。

我失落的走出醫院大門。這是第三家,摃龜的次數。美濃的醫院兩雙肉掌便可數盡,其中有三家是獸醫。

當初來美濃的熱情逐漸消退,心中隱約覺得根本就是大海撈針,況且連針的名字都叫不出來,撈什麼撈?

我落腳在中山路一段的美興大旅社,中山路一段上頭有間原鄉緣紙傘廠,中興路上有個紙傘文化村,或許在這兩個地方可以打探到她的蹤跡,但她爸的名字我也不知道?

算了,死馬當活馬醫。我在旅社稍歇息片刻,灌了好幾瓶水,又立即啟程。

在中山路一段往反方向走,打算繞一大圈走永安路,轉到成功路,再回到中山路。心想既然來了美濃,就得好好欣賞這裡的風景,不然我可不知道還有哪次機會能夠再回到這裡。

還好我有將我老家的二手2005-R1000小黃運來美濃,不然走死都會。說到這台車:全鋁合金車架及配件、SHIMANO 14段變速、快拆式鋁合金輪圈、鋁合金跑車煞車夾器、鋁合金座墊桿、跑車坐墊..好像離題了,算了,車子的事先擱一邊。

永安路與成功路的轉彎處,看到了東門樓,龍簷鳳閣,古色古香,發思古之幽情?目前還沒想到那麼多,抱歉。

成功路直走,中興路一段,瞥見了龍肚國中,問了警衛路,了解不遠處有座白鷺鷥保護區,位於紙傘文化村東面柚子林溪旁的樹林中,於是就向那裡繼續出發。

此時是下午3:40,現在是酷熱的夏天,蟬聲此起彼落,地面因為高溫讓人誤以為扭曲變形。不過騎著單車,反而沒什麼燥熱感,風帶了點沁涼,與我的臉頰共舞。

都市的土包子第一次看到白鷺鷥,莫名興奮,我朝著白鷺鷥群猛力揮手,吹著口哨,以為他們是絕世美女,深深地擄惑我的心。可惜,把相機留在了宿舍。

「妳看,很可愛吧?」我轉過身去往後面詢問。

根本就沒人。

我失落的轉回頭,往紙傘文化村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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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請問一下,你有看過製作這把傘的人嗎?」此時我正拿著女孩所送我的紙傘,請教正用著嘴巴叼竹片繞紙傘邊線的師父。

「欸,拿近一點,我瞧瞧。」他眼神往左挪,意示我行動。我雙手呈上傘,不時期待著他的應答。

「畫工很細緻,全美濃畫的出來的大概不超過三個人。」他眼神透露著佩服的說道。

「真的嗎?」我眼睛瞪大如銅鈴,終於看見一絲曙光了。

「不過這三人都不在這裡。」

「啊?」我張大了嘴巴,是指不在美濃嗎?那我死定了,經費又要大失血。

「不嗯。」他還在含著竹片纏繞。

他吐開竹片,補述了一句:「是在中山路上頭。」

心情雀躍不已,立刻向他道謝再道謝,還差點衝動買下了他的紙傘,礙於預算有限,只好作罷。

可惜今天已經精疲力盡了,先回旅社,明天再作打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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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天


天空不作美,早上醒來時已飄起小雨,今天不能騎車了,反正沒關係,傘廠離旅社很近。

走出旅社,打開紙傘,突然想起,那一天也是下著雨,走向分歧的那場意外。

強打起精神,嘴嘟著,吹起一隻小雨傘。「你甲我,作陣亞丟一隻小雨傘..」

兩個人撐同一把傘的甜蜜在我身上並不適用。

接近美興街的十字路口時,我獃住了。

是她妹妹!她妹妹正等著綠燈,一手提著大購物袋,一手撐著紅色塑膠傘,雙腳不斷打著拍子,好像很焦急的樣子。

我馬上衝了過去,大喊:「小姐!」此時路上只有我們兩個人,她立即回頭,看見了我,臉上溢出吃驚的表情:「先生!」

「好久不見了。」我跑到了她身邊,努力喘息著。

「是呀。」她露出狐疑的表情:「你怎麼會在這裡呢?」

「來找妳姊姊的,妳姊姊人呢?」

「噢,她現在人在花店。」

「在花店?」我不解的瞧著她。

她聳聳肩道:「嗯啊,她現在好的差不多了,不過還在做復健,現在也不能幫忙我爸爸,只好成天往花店和書店跑啦。」

「那麼她在哪家花店呢?」

「新美泰花店吧,那裡老闆娘是她的朋友。」

「多謝了!」我也不等她準備發問,就往花店方向跑去。

終於,半年了,再次找到了妳的背影。

現在還不算太晚吧。

我衷心希望,這次換妳能夠停下腳步,諦聽我的傾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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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店門口。

我還是不敢踏進,期待了半年的雙腳,突然不聽使喚,劇烈發抖。

我閉上眼睛沉思,四周只留下一點一滴的雨聲,準備鑿穿我的心防。

不知道過了幾秒。

自動門的聲音響起,伴隨了刺耳的一聲尖叫。

是她。

我張開雙眼,看著她猝然不及的倉皇,用手緊捂著嘴,眼神和我交集,一把不可置信的針穿透了我的瞳孔。

「好久不見。」我冷冷的說著,這冷酷連我自己都嚇著了。

「你..你怎麼..跑到這來了?」她語氣發顫,又為了什麼?

「來找妳的。」持續。

她苦笑著,「我何德何能,值得你來尋?」

「是!是!妳何德何能,又值得我來了?」我的最後一條理智啪嚓一聲斷裂了。

「以前都是妳對著我訴說妳心中的感受,那我又算什麼了?我值得你說給我聽嗎?妳以為自己命苦,但我又何嘗不是?每次一聽到妳的心聲,我的心也跟著碎了,妳知道嗎?不!妳從來都不知道!」

她嚇傻了,手遮著臉痛聲道:「對不起...」

「妳若是知道,妳又怎麼會自私到連再見這麼簡單的一句都不肯說?妳知道我這半年來苦痛了多少煎熬?妳知道我這半年來渡過多少次的徹夜難眠?妳知道我這半年來都把妳放在心裡遲遲不肯忘,妳知道麼?」

「原本我一度打算忘記妳,這樣我會輕鬆許多;但是我做不到!妳說每個人都有上天所贈與的一雙翅膀,對!我也有!妳知道那雙翅膀是什麼嗎?」

她哭著搖頭:「我...我不知道。」

「就是妳!妳不讓我有可以裝上翅膀的機會,就這樣飛走了,妳知道我有多痛苦嗎?那飛不上夢際的感覺,妳能體會嗎?」我雙手顫抖,右手食指用力指著她。

「不..不!我不是你的翅膀!我只是個...」她殘留著淚珠的雙手緊握著拳頭不放。

「只是個殘缺不全的女孩嗎?少自怨自艾了!妳如果覺得我配不上妳,我情願把這雙腳也砍掉了!妳從來都不去試著了解別人的感受,妳只是努力地痛恨自己,痛恨這個社會,那又怎樣?妳知道妳父母、妳妹妹一直都在妳身邊陪伴著妳,妳回給他們的報酬又是什麼了?這樣對嗎?」

「夠了!別再說了!我不想再聽了!」她的眼淚終於潰堤,雙耳不堪猛烈的打擊而捂著。

我走上前,拉開她的手,大聲說:「不,我就是要說!我怕這次再不說,以後就沒機會了!」

「我喜歡妳!」

她獃住了,一動也不動。

我抱住她,在她耳邊輕聲:「妳願意..做我的翅膀嗎?」

她發抖著,哭泣道:「不..我...」

「我願意,作妳的第一隻翅膀。如果妳中途飛累了,想休息,想喝口水,我願意停下來等著妳。」

她小聲的哽咽:「那..第二隻翅膀呢...?總不能...靠著一隻翅膀飛翔吧..。」

我笑著點了點頭,把她送我的那把紙傘撐了開,在她頭上不停地旋轉,白馬好像有了朝氣,重新活了過來,在我們倆身旁盡情奔跑。

「這,就是妳的第二隻翅膀,也是我的第二隻。」

「那第一隻呢?」

「是妳。」

我慢慢蹲下身子望著她,她也望著我,慢慢地,她克制不住自己,緊緊抱住我放聲痛哭。

白馬跪倒在地上,我和她早被雨淋個溼透。但是這場雨已不是絕望的碎片,變成了溫暖的火燭,融化了我們兩個之間的隔閡。

我暗自祈禱:「雨,最好別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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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舊的紅磚頭散漫著陳年的人情味,我的身旁圍著幾十支大大小小的半成品,正等著我為他們糊紙、彩繪、上桐油。

我的手縫累積了厚厚一層的桐油垢,雙手因為長年的工作而變的粗糙,上頭佈滿了硬繭。

「爸爸,爸爸!」兩個不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腳步聲逐漸放響,答答答答,兩個小鬼頭快速衝進了我的擁抱範圍內,兩雙小手把我勒的喘不過氣來。

「喂喂,你們兩個小鬼!沒看到老爸在工作嗎?」我笑著一手抓住一個,如提雞籠般輕輕提起,兩個膽小鬼馬上嚎啕大哭,手腳並用,就是逃不過我的十指山。

「欸,爸爸啊,趕快放他們下來啦!」媽媽推著輪椅緩緩進來。

「先每個人打十下屁股好了!」我狡詰的笑著。

「不要啦啦啦啦啦!!」兩個不約而同哭喊。

「好啦,看在你們這麼可愛的份上,下次帶你們去吃冰!」「耶!謝謝爸爸!」兩個小孩飛也似的衝離現場。

她一旁注視著我,等兩個小孩走了她才開口:「你唷,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這麼調皮!」

我吐了吐舌頭,「妳管我!」

她笑了笑,往廁所移動,遞了條毛巾給我:「你看看你,身上都是汗,過來我幫你擦。」

「是,老婆大人。」我乖乖聽話,拿了張小凳子,坐在她前面,像隻剛洗完澡的小狗,等待主人溫柔的擦拭乾淨。

「你還記得..我們第一次見面嗎?」她突然問我。

「這種事怎麼可能忘的了?」

「我不是在紙條寫著你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嗎?」她吃吃傻笑了一下,接著說:「結果現在你怎麼跑來做這行啦?」

「都是托您的福呀。」

「哦?是我害你不淺囉?」

「哪有,我很感謝妳呢。」

「怎麼說?」她擦到了背。

「沒遇見妳之前,我沒有自己的理想,沒有目標,人生就像一樣物品都沒有的商船,只是寂靜的滑行在海平面上,不起一波漣漪。」

「遇見妳之後,我體悟了新的人生,每次和妳的對話,都裝滿了一箱箱的寶物,雖然妳曾經把它倒掉過,」她噗哧一聲,用食指彈了我額頭一下。

「可是,最終又裝回來了,而且這次不再中途擱淺了;儘管可能會遇上暴風雨,儘管可能會碰上鯊魚,儘管可能海盜來襲擊;我還是會航行完這一程,裝上我最引以為傲的三隻槳。」

「哪三隻呀?」她俏皮的問著。

「妳心知肚明。」換我用食指談了她額頭一下。「那妳呢?感謝我嗎?」

「嗯呀。以前的我總是對自己灰心,怨恨被上天遺棄,心中塞滿了無限大的黑洞,不管多少的愛,多少的付出都填不滿;遇見了你之後,我終於能將這頭怪獸降服,而且我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翅膀,雖然飛的沒比其他人還高,飛的沒比其他人還遠,但是我已心滿意足了。」

她抓著毛巾,雙手貼住我的胸口,臉伏在我的背上。

「謝謝你,如果沒有你,我的人生....」

「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?」我的手貼住她的手,好溫暖,妳手上傳來幸福的口信,我已接收到了。

外頭還傳來兩個孩子的歡笑聲。

我們兩個就這樣,彼此扶持著對方的翅膀,飛往光芒的地方。

我站了起身,捲起袖子,撫摸她的臉頰說:

「好了,繼續幹活吧!」


參考資料:http://www.meinung.com.tw/index_1.htm
http://home.kimo.com.tw/rambos9021024/4.htm
http://www.bikelife.com.tw/
http://life.ho.net.tw/travl333/index06.as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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